这是前些天看到的一条热搜,说是广州历史上第一次骑手招满,而且,本科率30%。当时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诧异的,毕竟全国人口的本科率也只有4.4%左右。当本科生数量达到1/3的水平,单从数字上看,这个行业和知识密集型产业也差不多了。
就业市场的压力和就业机会的缺乏,让话题也被网友疯狂吐槽,有人评论“60时薪的农民工找不到,60一天的大学生一大把。”如今,这个段子正慢慢照进现实。
抛开其他不谈,当高学历进入外卖行业,的确不是一件好事:不仅会限制他们的职业发展,也浪费了社会资源。因为外卖骑手往往被视为一种短期的、低技能的工作,一般是为了工作周转,而不是长期的职业规划和升迁。
争论很多,对职位的偏见、生存的焦虑、现实的无能为力,这个话题也一度成了激化矛盾的来源。
但当我们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同样是通过劳动获取收入,当不当外卖骑手,其实就只是一个就业选择。有餐饮老板向《新眸》透露,现在愿意从事餐饮服务的年轻人越来越少,餐厅里四五十岁的服务员越来越多,但如果非要入行,年轻人还是更愿意当骑手。
“只要愿意多跑,月入过万的大有人在,送外卖比较灵活自由”。之前也有不少专家说过,随着互联网+实体产业的快速发展,配送产业对于人员的需求也更大,年轻人跑去送外卖,本质上仍是时代变化下的供需问题。
看一些数据,通过美团平台获得收入的骑手,总数从2017年的220多万,增长到2022年的624万,全国的骑手数量早就超过1300万,其中大部分是农村转移劳动力,也少不了刚毕业的大学生。
坦白来说,这的确是互联网发展带来的新的产业,但大众尤其是对于互联网公司,总还是好感有限:提及百度,印象是莆田医院和垃圾广告,提及美团,是食品不卫生、被困的骑手和商家的恶性竞争。很多时候,我们把互联网想象的太极端了,总会忽略它的积极一面。
《新眸》内部也经常讨论,商业的规律可能有迹可循,但它的发展一定是动态的。每一个社会角色,干什么事,其实都是商业系统跟社会系统的匹配。这个过程中会有阵痛,但我们更愿意关注它究竟带来了什么。
01
从人口红利,到人才红利
外卖骑手的画像,大致可以分为:进城务工人员、中年失业人群、大学生和产业工人。回到一开始的问题,30%的本科生去送外卖,这里不排除有大量的兼职情况,他们可能只是把送外卖当成一种赚零花钱,或体验劳动的方式。
实际上类似高学历送外卖这样的新闻已经屡见不鲜,不论是媒体的猎奇,还是底层对读书无用的嘲讽,讽刺学历贬值,甚至挑动对立。我们更应该理性思考,这些人究竟为什么会去送外卖。
不同学历的转化路径,其实有着相似之处,升学、考公、出国、就业,这四项几乎能覆盖国内绝大多数学生的未来规划。不过根据作者自身体会,比起参加工作,本科生考公考研成了必选项,这里年年攀升的数据不用多说。问其原因,很多人给的反应是“找工作太难”,“本科学历没有竞争力”,“大家都在考”,“家里要求的”这些理由。
假如失去了应届身份或文凭的优势,多年来的校园生活,其实并没有带来足够的社会技能,说白了,没有实际的工作能力。最典型的,比如今年毕业的本科生,2019年入学,中间长达三年的封校,大部分人没有足够的线下实习经验,他们对于各类资源也往往缺乏意识,这种情况下,升学考公成了第一选项,毕竟除了稳定和体面,考试做题也一直是学生最擅长的。
但考不上怎么办呢?还是得找工作,考上研究生之后,也还是要找工作(考公除外)。但就业形势的“差”已经板上钉钉,国企央企大公司的校招,对学历总是卡的很死,为什么?工作能力都资质平平,只能比学历了。
当然这里不排除有一些真正有工作实力的选手,但的确是少数。往年毕业季里,学生手里都握着好几家公司的offer,现在很多光头。如果所有道路都走到了南墙,这时候毕业生们顿悟:不如去干干体力活,能赚钱就完事了。
但不得不承认,劳动密集型的产业,例如电子厂、工地,的确门槛低,这个低是相对知识型产业的,但对于一个读书多年的人,不管从身体还是心理,都很难去接受。
之前有人说,国内的制造业的人才缺口仍然很大,大学生宁愿待业也不进厂,这个厂主要是低端制造,高端制造的缺口是想补,但现实就是缺技术人才,心有余力不足,后者其实是知识型的产业。
这种情况下,送外卖却成了出卖劳动力的捷径。原因在于,相比在低端制造的工厂里拧螺丝,钱少无聊,而骑手本就是个互联网带来的新事物。有智能手机,会骑电动车,就像前面说的,能东跑西跑,就业选择也灵活,很多人是边走边看,同时学习、找工作,时机到了,可以无缝对接。此时也没必要去抬杠,跑外卖的收入不确定性高,一来更行各业都不容易,二来对于跑单这样多劳多得的赚钱方式,确定性已经不错了。
之前广州总工会发布过数据,2021年广州大部分外卖小哥年薪能超过10万,月均8000+,确实跑赢了很多厂工和白领,以至于这两年外卖小哥激增。此时也没必要去抬杠,跑外卖的收入不确定性高,一来更行各业都不容易,二来对于跑单这样多劳多得的赚钱方式,确定性已经不错了。随着从业者逐渐饱和,这也没拦住人们跑外卖的热情。
一千多万的外卖骑手,只要平台给的抽成好看,单子足够,骑手就是一个不错的工种。大量的高学历人才涌入这个行业,这里不需要有任何的道德绑架,在生活面前,谁也别看不起谁。
02
合适的岗位,给合适的人
有一个前提,提供就业岗位,本就是企业最大的价值之一。
互联网发展这么多年,被认为颠覆了大部分的传统业态。新的职业里,除了外卖小哥,还有网红主播、线上教育机构、网约车司机、电商客服,等等很多。新的行业孕育新的职业,从公司的层面来看,也意味着业务要扩张边界,需要更多的人。
举个例子,在2021年,腾讯宣布启动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校招,无独有偶,字节跳动的业务发展太猛,这家APP工厂一年里推进了在线教育、电商、游戏等全线业务,同年秋招为应届生开放超过6千岗位,算上春招,全年共计招聘1.2万人。这放在整个互联网圈里也是相当炸裂的存在。
那一年,有研究数据表明,大量的公司扩大了校招规模,其中将近15%的万人规模的企业,校园招聘需求增加30%以上。
互联网公司的校招名额增加,一方面是由于业务线的扩张;而另一方面,是企业招聘的重点从社会招聘转移到校招,大厂对社会就业问题的消化。所以呈现出来的,其实是一种冰火两重天的景象,你会发现,互联网的裁员大潮已经接踵而至。
从企业的角度考虑,裁员是为了提高人效。有些业务还没想明白就先招人,有些是受外在原因被迫流产,原班的人马面临转岗、重组和优化,除了基层员工,还有中层,当然也少不了刚入职的新人小白。
抛开一些内部的主观因素,很多钱少事多的员工被裁,归根结底,用HR的口径来说,干的多是因为效率低,拿得少是因为可替代,一般的人才是很饱和的。加上近两年的市场情况有目共睹,就业机会再创新低,企业的业务逐渐收紧,即使是校招也没了hc。
不过即便如此,这些也并没有影响互联网是仍然是相对薪酬高、有前景的行业,吸引力并没有降低。裁掉的人员里,有的选择躺平一段时间,有的则暂时改行去做了外卖,继续等风来。
人们对送外卖这件事的争议,主要是还是因为存在落差感,大学生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一直文凭没有得到相应的回报,说不过去的是沉没成本。
但如果换个角度其实很容易理解,有人认为,中国的高等教育一直存在“悬浮”现象,校园的教学,与国内制造业和高新产业的人才需求是脱节的。这就导致很多学生虽然埋头苦读,但在社会实践中百无一用,找不到与自己专业对口的岗位。
长时间以来,有个容易被忽视的事实是,不论是对国内经济的贡献占比,还是从业人员总数,相比技术领域和制造业,服务业一直占据了大头。而在互联网的时代语境下,这种趋势将会大概率延续下去。
03
也许是时代变了
“你不得不承认,是时代变了”,在讨论原先本科生送外卖的问题时,《新眸》内部得出了这样的答案。
二十年前的人们在工厂劳作,十年前的白领在企业上班,如今年轻人会选择在直播间里带货,在路上送外卖,供需方式的变化,催生出了的新业态。但由于这都有别于人们过去积累下来的认知,所以总会陷入一种类似怪圈的职业偏见中去。
我们过去和很多外卖从业者交流过,发现这个行业虽然没有想象里那么难,但也绝不容易。外卖小哥连接着商家与顾客,但本身仍作为平台的资产,平台在用户竞争的过程中,为了维护更好的体验优势,解决效率问题的重任就给到了骑手身上,以至于让这个行业被冠上了“高危”的头衔。
很多资深骑手,脑袋里已经刻上了城市的地图,在解决邮差问题上总会给出最优线路,他们甚至能够很快识别不同小区的配送方式,电梯房、外卖架、保安亭,各个大门的位置了如指掌,一个外乡来的骑手,会比原住民更熟悉这个城市的角落。
疫情之前有一份报告里提到,城镇化的过程中,大量农村人口流向城市,以互联网带动的服务业成为国内吸纳就业最多的产业,2018年的时候,外卖小哥的身份,也成了这里很大一部分人能够立足城镇的原因,他们有了钱、买了房、结了婚,成为推动时代进展的一员。
当然,这并不是鼓励人去脱掉长衫,穿上马甲,有个985名校毕业的学生曾在视频里记下这句话,“学历让我能够选择去做什么,而不是只能做什么。”的确是这样,我们很多时候的努力,是为了有更多选择的机会。
就业竞争的压力不小,如果缺乏某一领域里的绝对竞争力,很难说未来的职业路径能够一帆风顺。华为仍在招募它的百万年薪天才少年,大厂也不吝惜重金寻找核心技术人才,而我们大部分人,可能还是在寻找一个适合自己的普通岗位,至于要不要去送外卖,这得看个人的选择,还有生存的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