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弄监管、解雇员工 美媒曝光特斯拉污染丑闻

在这一关键的产能爬坡阶段，特斯拉基本上对这些代价高昂的环境问题视而不见。结果，这座占地面积超过1000万平方英尺、全球数一数二的超大型汽车工厂，向奥斯汀附近环境排放有毒污染物长达数月之久。

《华尔街日报》通过公共记录请求获得了得州监管机构与特斯拉之间的邮件沟通，并通过对前员工的采访以及其他文件(例如举报人向美国环保署提交的备忘录)，首次揭露了特斯拉奥斯汀工厂的环境问题。

奥斯汀工厂附近的科罗拉多河被污染

该报的调查显示，特斯拉管理层知道这些问题，但有时会选择短期的解决方案，以避免影响生产进度。据特斯拉前员工们透露，他们担心，如果自己在公司内部指出这些潜在环境危害，他们可能会被解雇，因为高管们认为这些问题并非优先处理的事项。他们指出，作为公司的领导者，马斯克给这些问题的处理设定了基调，他督促员工快速行动，并在公开场合频繁抱怨不必要的监管束缚了美国的发展。

现在，马斯克“官运亨通”，他因为在美国大选期间全力支持特朗普获得了回报，在今年11月12日被任命为新成立的“政府效率部门”的联合负责人。马斯克已表示，他计划削减“至少2万亿美元”的联邦预算，其中包括裁减监管机构的政府职位。目前还不清楚这将如何影响美国环保署，但一些与马斯克共事多年的人预计，马斯克将试图削弱环境法规，其中包括那些影响旗下公司的法规。

“我们终于有权删除那些不符合更大公共利益的繁琐法规。”马斯克在特朗普宣布对他的任命后发帖称。

112次违规

马斯克因其在电动汽车行业开创中所发挥的作用而被视为环保斗士，旗下特斯拉是美国最大的电动汽车制造商。他曾表示，特斯拉的使命是“保护地球上的生命”。然而，美国联邦和州政府的文件和材料显示，在马斯克的商业帝国中，他的公司一再违反环境规定。

《华尔街日报》对美国环保署合规数据库中非正式执法行动的分析显示，过去五年，特斯拉加州弗里蒙特工厂因违反空气污染规定而累积的警告数量几乎超过了其他任何一家加州工厂，仅次于石油和天然气巨头雪佛龙在里士满附近拥有的炼油厂。

加州工厂正在焊接汽车

加州监管机构在今年指出，特斯拉在弗里蒙特工厂在过去五年有112次违反了空气污染许可证中的规定，并声称该公司一再未能修复旨在减少污染排放的设备，向周围社区释放了数千磅超过允许限值的有毒化学物质。湾区空气质量管理局在要求特斯拉减少污染的命令中写道：“即使经过广泛沟通，特斯拉的努力仍不足以遏制违规行为。”特斯拉在加州行政程序(听证会或调查)中否认了这些指控。湾区空气质量管理局发言人称，自命令发布以来，该机构又向特斯拉发出了另外75份违规通知。

马斯克的火箭公司SpaceX也在得州与监管机构发生冲突，并在佛罗里达州遭到社区的抵制，其中涉及火箭发射对当地动植物的影响。美国联邦监管机构最近对SpaceX处以罚款，因其在发射过程中向得州湿地倾倒了大约26.2万加仑的废水。SpaceX否认了这些指控。

环保靠边站

熟悉特斯拉高管的人士说，遵守环保规定通常不是特斯拉管理层的首要任务。特斯拉将硅谷那种“快速行动、打破常规”的文化带入了汽车行业，而马斯克认为法规是对创新的阻碍，因为它们会拖慢工作速度。

据特斯拉前员工透露，在奥斯汀超级工厂，管理层有时会无视员工提出的环境问题警告。一些员工担心，如果因环境问题拖慢生产进度，他们可能会被解雇。

一位奥斯汀工厂的环境合规人员在2024年向美国环保署提交备忘录称：“特斯拉多次要求我向政府撒谎，以便他们能够在不支付适当环境控制费用的情况下运营。”《华尔街日报》看到了这份备忘录，其中包括数百页的州监管文件以及照片和视频。据知情人士透露，本月早些时候，美国环保署的刑事执法部门和得州环境质量委员会已经就这名特斯拉前员工的指控展开了初步调查。

pH值违规通知

知情人士称，多名员工在离开特斯拉时没有拿到遣散费，这是因为他们拒绝签署保密协议，不愿对自己在公司的工作保密，包括他们亲眼目睹的环境和其他不合规问题。

特斯拉继续受到监管机构的关注。根据《华尔街日报》通过公共记录请求获得的文件，2024年6月4日，奥斯汀水务部门通知特斯拉，该公司因向下水道系统排放超过9，000加仑未经适当pH值处理的废水而违反了与该市签订的排放许可证。2024年8月30日，得州环境质量委员会向特斯拉发出通知，点出了该公司的五项违规行为，包括超出某些空气污染物的许可排放限额及未披露偏差。

环境律师表示，州监管机构依赖企业自我报告环境违规行为，通常不会对其处以罚款或采取其他惩罚性措施。“执法的核心目标是营造一种环境，使企业恢复合规状态。而不是对其重罚，从而阻止企业自我报告违规行为。”环境律师林恩·格雷森(Lynn Grayson)表示。

糊弄监管机构

马斯克在2021年将特斯拉总部从加州迁至奥斯汀，理由是得州给予税收优惠、监管较少以及总体政治氛围吸引企业。像大多数州一样，得州的环境监管机构负责监督《清洁空气法》、《清洁水法》和其他联邦法规的合规情况。

在这前一年，特斯拉销售了近50万辆汽车，而且销量还在迅速增长。不过，马斯克雄心勃勃，他希望公司的销量每年增长50%以上，最终实现到2030年销售2000万辆汽车的目标。得州超级工厂是该计划的重要组成部分。为此，特斯拉在得州工厂设定了每周生产5000辆Model Y的目标。

奥斯汀工厂接近一英里(约合1.6公里)长。在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显得超大，尤其是铸造车间。大约30英尺(约合9米)高的熔炉负责完成传统的铝材熔化工作，然后在巨大的压铸机中将其塑造成汽车零部件。

熔炉的温度可飙升到大约1200华氏度(约合649摄氏度)，但是在2022年，巨大的炉门无法关闭，造成了一系列环境和安全问题。

在几个月时间内，熔门一直大敞着，而工厂一直在马不停蹄地生产汽车。特斯拉前员工称，这种问题通常会导致熔炉使用更多的燃料，并从烟囱中排放更多的污染物。工厂车间内持续笼罩着一层烟雾，气温高达100华氏度。

特斯拉蒸发池

根据特斯拉前员工发给美国环保署的备忘录，2022年秋初，当得州环境质量委员会的一名监管人员到工厂进行现场检查时，特斯拉员工采用了一种“精心设计的策略”来掩盖问题。他们调整了熔炉的燃料用量并暂时关上了熔炉门。备忘录显示，这些措施让特斯拉通过了至关重要的排放测试。

特斯拉前员工在备忘录中称，公司管理层知道监管机构的测试并未反映“实际运行状况”，但这一策略奏效了，工厂顺利通过了测试。测试结束后，熔炉的燃料用量被恢复到正常设置，炉门的问题在几个月后才得到永久修复。

2024年8月，得州环境质量委员会向特斯拉发出了与燃料使用有关的违规通知。文件显示，到它发布通知时，特斯拉已经基本解决了这些问题。得州环境质量委员会通过《华尔街日报》的公开信息请求披露，他们对特斯拉奥斯汀工厂进行了15项调查，其中14项与空气有关，1项与废弃物有关。

2022年春季，随着得州超级工厂的产能不断增加，特斯拉决定举办一场派对来庆祝新工厂的落成。该活动被称为“网络牛仔竞技”(Cyber Rodeo)。

为了迎接1.5万名宾客(包括投资者和像哈里森·福特这样的贵宾)，工人们做好了准备。他们推着机械公牛，擦亮了工厂的地板，迎接这些即将参观工厂的人。

但是在幕后，特斯拉的一些环境工程师和其他工作人员却对一座约六英亩的三角形“蒸发池”感到忧虑。这个池子是特斯拉为了储存建设、化学泄漏和喷漆车间的废水而建造的。

特斯拉前员工称，池水中充满了有毒物质，包括硫酸和硝酸，水呈藻绿色，并开始散发出腐烂鸡蛋的味道。员工们在池水中还曾发现了一只死鹿。根据前员工和监管机构的电子邮件，特斯拉一度未经奥斯汀水务许可，将未经处理的池水直接排入了市区的排水系统。

等到派对举行时，特斯拉已主动向奥斯汀水务报告了他们的行为。为了掩盖这难堪的一幕，特斯拉聘请了一支承包商团队，将蒸发池的大部分水抽取到道路对面的卡车里，在获得许可后再将水从卡车引导到下水道系统。

特斯拉使用临时管道抽水

奥斯汀水务在一份声明中称，它后来通过电子邮件向特斯拉发出了与蒸发池有关的违规通知，并要求特斯拉每月与其会晤一次，以“避免进一步的违规行为”，它还表示，正在努力“与我们的工业客户建立合作伙伴关系”，以保护该市的废水处理设施。

污染河流

《华尔街日报》看到的图片和视频显示，有时在暴雨期间，特斯拉会将偶尔泄漏的泥浆和化学物质混合物排放到工厂外，将科罗拉多河一段约3/4英里的河段变成了浑浊的棕色油膜，

特斯拉前员工在写给美国环保署的备忘录中称，特斯拉的一名高级土木工程师在2022年“多次承诺修复暴雨下水道系统”，但“从未指示进行任何实际的修复工作”。根据《华尔街日报》看到的备忘录，特斯拉仅定期使用加压水和真空卡车清洁暴雨污水系统。

即使在不下雨的时候，得州超级工厂在生产汽车的过程中也会产生大量的工业废水。根据奥斯汀水务目前的数据，该工厂每天大约会产生50万加仑的工业废水。和大多数公司一样，特斯拉也需要遵守特定的废水处理规定。

一天下来，水流从工厂各处流入三个大型水箱。在这些水箱中，大部分污染物应该被过滤掉，然后才会排放到当地的下水系统中。

根据得州监管机构提供的信息和《华尔街日报》看到的电子邮件，特斯拉曾多次向监管机构保证，其过滤系统是有效的。但是根据特斯拉前员工透露的信息和《华尔街日报》看到的一封2022年4月的电子邮件，该系统并没有完全分离污染物。

作为部分临时应对措施，特斯拉指定了一名员工手动检测废水。尽管他们进行了检测，但是废水中的污染物含量依然超出了特斯拉许可证允许的标准。根据《华尔街日报》看到的得州监管机构发给特斯拉的电子邮件，在当年9月9日至11日之间，特斯拉向奥斯汀下水道系统排放了25.9万加仑的强腐蚀性废水。奥斯汀水务在一份声明中表示，这次排放并未对鱼类或其他水生生物构成威胁，并且特斯拉“直到所有预处理系统安装并投入使用后，才获得了排放处理水的许可证”。

解雇员工

根据得州监管机构和奥斯汀市根据信息公开请求提供的发给特斯拉的电子邮件，奥斯汀水务向特斯拉发出了两份违规通知，指控其排放废水的pH值超出了许可证允许的范围。

几天后，问题进一步升级。特斯拉聘请了一个外部实验室检测其废水，该实验室通知特斯拉环境团队，废水中的锌含量超过了许可证规定的限值。根据备忘录和前员工的说法，特斯拉环境团队随后通知了奥斯汀水务。

然而，根据备忘录显示，一名环境团队成员拒绝服从特斯拉管理层的要求，也就是游说监管机构不要将违规行为认定为“重大不合规”行为。当年11月底，特斯拉再次要求该环境团队成员联系奥斯汀水务，但该成员再次拒绝。

备忘录显示，就在同一周，特斯拉解雇了这名员工，理由是该员工“抵制他们的要求”。

截至发稿，特斯拉和马斯克尚未就此置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