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保证作为互助保障产品的健康运转,同时维持对普通人的吸引力,相互宝拒绝大病、终身性疾病、甚至是老年病、晚期疾病等等,是合理的。但是这就造成针对这些疾病,他们能拥有的健康保障产品越来越少的情况。越是健康的人,越是能拥有更多保障,越是需要保障的人,他能拥有的保障越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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航通社作者 书航 4 月 3 日发于北京
3 月 27 日,拥有水滴互助、水滴筹、水滴保等业务的水滴公司完成 B 轮融资,总融资金额近 5 亿元人民币,重新点燃了市场对互联网健康险与健康保障领域的热情。而在支付宝 App 有入口的互助服务“相互宝”背靠蚂蚁金服这棵大树,也让它具备在该领域复制“余额宝”成就的潜力。
相互宝有一项创新的争议解决机制,即“赔审团”。3 月 26 日,相互宝的首例赔审案件上线,在申请人主动“叫停”之前的 5 个小时中,有超过 25 万“赔审员”参与了讨论和投票,被媒体称为“迄今规模最大的网络争议解决案例”。
这个案例简单地说是这样的:申请人患有相互宝条款中规定不应获赔的疾病(患皮肌炎需遵医嘱长期服用激素药物),但是并没有在投保时做明确的披露,所以是否应该给他理赔成为了大家关注的焦点。支付宝选择让这个问题在网上被广泛讨论。
可想而知,有两派意见。一派认为,自己花的钱不应该用在不遵守规则的人身上,由于申请人没有及时的申报,违反了他签署的条款,所以他不应该获赔。另一些人则是慈悲为怀,觉得不管他有什么问题,但是就这个个案来看,这个人是值得帮的。
使得问题更复杂的是,这个申请人本次需要救助的原因是他掉到了沟里面,是意外事故,而不是因为他尚未披露的疾病。这一疾病本身不会直接导致救助成本大幅提升,但却不能 100% 排除因病或因激素,给治疗和康复过程带来额外影响的可能。
那么,原本按照条款并不能加入相互宝的申请人,自行加入以后,为什么“赔审团”和舆论的意见并没有一边倒地反对,而是存在争论的空间呢?这是因为该申请人有机会并未仔细阅读条款,并充分体现出知情同意。
打开加入相互宝的页面,在评估用户的芝麻信用分之后,马上就是一个《健康要求及协议确认》页面,用小号字体密密麻麻地排列出所有不会被相互宝涵盖的疾病或症状。虽然有橘色标签提示“重要,请仔细阅读全文”,但下面的“符合要求,签约加入”相对更为醒目。
换句话说,会有很多的程序引导用户快速地一路点下一步,而不是仔细挑出自己具备的疾病。不过相比传统印象中大型保险公司提供的保险产品,相互宝的风险提示又似乎算是足够到位的了。
很多没有专业知识的家庭,都会面对投保还不如存钱存到银行,一旦索赔就发现这也不赔,那也不赔的情况。比如在微信随便搜索一下“保险理赔”就会有很多文章提示你如何跳坑的:
从这个层面来说,相互宝把是否理赔的选择权交给网友的做法,充分展现了它作为互助服务的本质,同时也让长期不看条款全文,一路下一步的网民们,有机会真正参与关系到自己切身利益的保险问题讨论。
我想特别指出的是,这个因为自身疾病不符合条款,而引发的理赔争议,几乎是必然会发生的,只是出现时间早晚的问题。因为在相互宝不保障的疾病中,仅仅乙肝病毒携带者一项,就等于把中国大概 1/13 的人口拒之门外。根据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的统计数字,2017 年,中国有 9000 万乙肝病毒感染者,760 万丙肝病毒携带者。
就乙肝病毒携带者占全国人口如此之高的比例来说,在那些一路按下一步,或者是收到一个好友发来的邀请就加入相互宝的人当中,几乎是必然会出现不符合资格的投保人的。如果这个时候支付宝修改界面,在窗口当中以醒目的字体,重新问一下你是不是有乙肝病毒或其它疾病,那么不知道 4000 万投保者中,会有多少人因此而取消投保。
为了保证作为互助保障产品的健康运转,同时维持对普通人的吸引力,相互宝拒绝大病、终身性疾病、甚至是老年病、晚期疾病等等,是合理的。这些病种本来发病率就很高,几乎参保之后就注定要花钱,正规的保险公司肯定是亏本的。但是这就造成针对这些疾病,他们能拥有的健康保障产品越来越少的情况。
越是健康的人,越是能拥有更多保障,越是需要保障的人,他能拥有的保障越少——这残酷的现实并没有因为一个新产品的出现而改变。更多时候,走投无路的绝望的病人,一部分分流去了上面提到的水滴筹,但所得几何完全看运气和他人的善心,而且他们涌去某处,那里就被其他人避之唯恐不及。
大部分保障产品都不会允许乙肝病毒和艾滋病病毒携带者投保。但这两种病人的产生不一定都是他们自己的错。例如,虽然说乙肝现在有成熟的母婴阻断机制,但是仍然有孩子在没有做足安全保护的情况下就出生,生来就带毒。也有一些人有他们自己的不幸的故事,但愿意听故事的人越来越少。
这种情况之下,两种携带者只能尽力隐瞒身份,有的要深居简出。他们不仅要承受来自一些人的恶意揣测,而且作为最需要医疗保障的群体之一,他能够选择的医疗产品的数量,还少过正常人。这就是“损不足以奉有余”的马太效应。
我认为,医疗保障的目的是让真正需要的人获得救助,而不是只会把健康人的各种权利都保障得明明白白的。
像这种情况,其实我个人的建议是,相互宝这类的互助型保障产品应该拆分成几种子产品,普通型就像现在这样,是现存的健康人之间互助,而另一些特殊型,是病友之间互相帮助,让他们单独付高一点的保费。
虽然我不是很懂,但经过精算,也许能得出一个平摊之后的数额,基本能够覆盖一段时间的治疗费用,变相的就相当于是为自己准备了一个未雨绸缪的救命基金。又或者,允许他们加入大的资金池,但对保障金额设定上限,以防他人利益受损。
特别是,对于与遗传疾病无关的理赔事件,就像这次爆出的这宗一样,那么我们可以通过探究申请人自己的疾病对治疗的影响程度,来判断应该赔付总额的百分之多少。不论如何,新的安排应该是激励参保患者如实申报自己的病情,因而对症下药,而不是相反。
很多人生于安乐,对跟自己生活没有多少交集的其它群体,也不会感同身受。如果我们一辈子都得不了某种病,我们就永远无法了解那些人得病之后会是什么感觉,我们也可能会说他们是无病呻吟或自作自受。对待非“自己人”,我们怎么样排斥他,贬低他或许都无所谓。如果是这样组成的“赔审团”,也会更倾向于定下严苛和自利的规矩。
我们总是说,天有不测风云,谁也总有个三长两短。但是这种理由在不少人缺乏足够同理心的情况下,也是显得很苍白的。依靠大家的个人判断,不同时代对相同或相似的案件,也可能会有完全不同的审判结果,在采取陪审团制度的国家和地区,也不是没有讨论过陪审制度的局限。
所以,面对相互宝这类更先进和一直在发展进化的优秀产品,我觉得应该用一个更好的制度设计,产品底层的设计,来避免依赖同理心,因为同理心是靠不住的。在一个合适的制度下,哪怕是不愿意为弱势群体出钱出力的人,只要他参加了这个项目,他在有意或无意之间,都会实现对其他人一视同仁的最终效果,也就达到了政策上的非歧视性,能让产品的社会意义更为彰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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